林西莉的 《汉字王国》

航空工业光电所  李新红

十九世纪最后一年的某个夏日，北京。患了疟疾的王懿荣派人到鹤年堂抓药，这服药里有一味“龙骨”，其上似刻有文字，精通金石的他遂遍购“龙骨”，展开研究，并判断此乃殷商之文字。翌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肩负京城防守事宜的王懿荣殉节。两年后，他的 |“龙骨”之大部转归友人刘铁云。铁云大大扩充了王氏所藏， “龙骨”数量增至五千。次年，《铁云藏龟》一书公开出版，“龙骨”上的文字被称为“甲骨文”。从此，“汉字”的先祖终见天日。

近一甲子后的1961年元月，北京。一个名叫塞西丽娅·林德奎斯特的瑞典姑娘开始在北京大学学习汉语。瑞典人认识中国由来已久，远的不提，近代发现楼兰古城的斯文·赫定、揭开周口店遗址发掘序幕的安特生，到著有《北京的城墙与城门》的喜仁龙、创立瑞典汉学体系的高本汉，才人辈出，代代传承。塞西丽娅也在延续着瑞典汉学的文脉，并像她的老师高本汉一样，为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林西莉。

在中国留学期间，西莉对汉字产生了兴趣，横竖撇捺、点提折钩组成的方块文字激发了她的好奇心，汉字为何如此模样？它们的初始面貌又是如何？她决定一探究竟。回到瑞典后，她开始从事汉字教学，讲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汉字，并对每一个字追根溯源，梳理它们的来龙去脉。在教学和研究的基础上，她完成了一本汉字入门书——《汉字王国》，轻松自如的笔法搭配她搜集的几百张图片，很直观地展现汉字的造型之源。此书自1989年在瑞典出版以来，已有英、法、日、德等十多种译本，中文版首版于1998年由山东画报社出版，之后三联书店、北京人美都再版过，中信社去年还出了一本“儿童版”，收在北岛主编的“给孩子”系列，可见此书人气之旺、受众之广。

手边的这本《汉字王国》是今年年初三联书店出的最新版，盈掌大小的精装本，粉蓝色封面、蜜柑色书名，再加上一小幅金文“山月图”，三者叠加出简素且可爱的视觉效果，诱人开卷。这本书很适合随身携读，一是因为开本小，二是因为编写体例是按类别逐字解析。

书中“天”字。西莉将“天”放在了“人和人类”里，天和人有什么关系呢？天，乃人类世界的最高主宰者，目前还不清楚人类从何时开始对天的崇拜，但甲骨文中有这个字就表明至少要追溯到商代，周初以降，这个字就与社会生活密不可分了，帝王被视为天子，其任务就是统治国家，而国家正是由一个一个的人组成的。

书中“器”字。“犬”加四个“口”是“器”，故此字属“家畜”类。这仿佛也说不通，但可能还是可以试着解释：人类用地窖储存食物，犬看守着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在半坡和安阳都发现过此类地窖这种储存方式被沿用至今。

书中“黑”字。“黑”究竟是什么东西，《说文解字》给出的解释是“火所熏之色也。从炎、上出也”，也就是锅灶冒出的烟穿过烟囱形成的图像，但是在古字的字形当中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证实这种说法。后世的评论家则认为，这个字表现的是一个人的脸和身体沾满黑点，或是伤痕，或是纹身，也可能是萨满教巫师的形象，他们在祭祖仪式跳舞时脸上和身上绘有各种图案。

三个字，三个故事，三个文化感悟。伴着读后之所思所感，我们会思考“汉字”一词从何而来？它是否也有自己的故事？考据肇始于好奇心，如果没有好奇心，王懿荣怎会留意“龙骨”的非凡，刘铁云怎会释得甲骨文即商王用于占卜之卜辞，林西莉又怎会写出这本《汉字王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