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一篇 下一篇
  2. 第3662期   20210430
  3. 放大 缩小 默认 朗读

他『追』飞机四十年


易舒 杨晨
  四月初,航空工业成飞企业文化部的“老兵”徐雁军正式退休,告别了奋战四十余年的工作岗位,告别了他执掌多年的摄像机,也告别了那些叱咤蓝天的“老伙计”们。
  刚踏入工作岗位时,徐雁军从事的是编辑工作,此后便开始接手各大飞行器项目的资料拍摄。从此,他脚踏泥地却仰望苍穹,记录每一架“战鹰”的出生和展翅,“留住”蓝天上风驰电掣的身影。从上世纪80年代后,航空工业成飞在我国航空历史书写的每一篇章中,都有他“无名”却重要的一角。
  他对事业的热爱和执着感染着每一个人。徒弟朱治宇评价,飞行器是冰冷的,但在师父的镜头下却是有温度的。
  捕捉风驰电掣的身影他和摄像机“同”呼吸
在2016年“第十一届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上,歼20首次公开亮相,成为全场最大的亮点。
  当两架歼20霸气现身并从容地在空中飞过时,嘈杂现场的每个人,瞬间都屏住呼吸,只听那撕裂空气般的呼啸声,振奋人心。
  歼20总共进行了不到两分钟的表演,这对于徐雁军来说,足够惊艳也足够宝贵。站在现场微波台上的他,手持摄像机始终“追随”着歼20,把控着40倍长焦镜头,稳定地匀速移动。
  一般来讲,歼击机低空飞行的空速,能够达到每小时700~800千米。面对如此高速运动的飞行体,站在地面,与之相距甚远的摄像师又该如何分秒不差地记录下其运动轨迹?
  “严格来讲,这是个技术活。”徐雁军表示,这与拍静物不同,目标物是动态的,没法任意发挥。“如何去把控,不仅要将飞机‘框’入镜头,还能够一直匀速地跟着记录运动轨迹,这需要长期的锻炼和摸索总结。”
  每次拍摄飞机,徐雁军形容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出”。“往那一站,抓住摄像机移动,就得与它一起呼吸,手抖一下都不行。”拍摄的时候,他常憋气到难受,偶尔只能微微地舒口气缓解。“尽自己最大的极限去跟着它,直到的确忍不住了,就放掉。”
  他自己也琢磨出一些小技巧。“声音传输速度肯定慢于光速,当听到后面传来声音的时候,飞机肯定是到你的前头,所以一定要往前方去找它。”
  术业有专攻,“我们都是跟着飞机拍了三十几年的人,专门就是拍这个。社会上一些涉猎广泛的专业摄像师,如果没有类似长期的经验,还不一定能搞定这类型的拍摄。”而徐雁军也并非成飞第一代“掌镜”人,在他之前,已有好几个老前辈在从事这项工作。徐雁军清晰地记得,那些带他入门和他带入门的,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他们一起用摄像机拍下了二代机、三代机和四代机的研制过程。
  “虽然我们没有造飞机,但记录着造飞机的过程。”在成飞,每个飞机项目的“成长”过程都需要“徐雁军们”进行全面地拍摄。“视频资料不仅仅是作为历史档案进行留存,有时公司内部宣传以及产品的鉴定,都会用到它们。”徐雁军说他是幸运的,他是记录者,也是祖国航空工业发展的见证者。
  年复一年,他带着七八十斤的设备“守”住每一个关键时刻。
  在成飞,每个飞机项目从制造到交付前的记录,都力求详尽,这也意味着徐雁军的拍摄工作,唯有一个“守”字。
  熬更守夜是常事,技术人员忙到几点,徐雁军在旁边就拍到几点。有时还要跟着项目组去外场,车还没出发,徐雁军就提早守在集合地点。
  一次在野外跟拍,举目四望一片荒芜,粮草需自带。“因为要守着机器,也没法离开或走动,我们连水都不敢多喝。”朱治宇回忆,为了维持体力,徐雁军就把馒头一点一点地掰开吃。
  “机器也重,不可能来回搬。”徐雁军说,拍摄外出,设备都有七八十斤,包括机身、镜头、脚架以及一大堆附属品。
  为了一个好画面,也需要“守”。“这跟摄影一样,想要拍到一个好画面,就得去等,甚至早出晚归。碰上天气好赶上了,这得靠运气。”但徐雁军认为,充足的准备也很重要。
  “我们去拍飞行器项目,要事先去了解,搜集资料,带有目的地去拍。”拍摄专业性强,徐雁军对镜头里的每一架飞机的情况都熟谙于心。“我了解了才能拍,比如会从哪儿飞过来,高度是多少,有哪些特征等,都需要我去考虑。”
  对于手下的徒弟,他除了把自己三十余年的经验一一传授外,更是常教导,干这项工作要学会“坚持”。“因为是很苦很枯燥的,不是天天坐在办公室看书、敲电脑就能干下来的。如果能坚持,就能做好。”
  徐雁军还有个习惯,拍完的视频资料自己会再回看几遍,“我老是跟他们(徒弟)说,现在很多人拍完,就把机器往边上一扔就完事,这习惯不好。拍完的东西要自己去过一遍,作出总结,其实也是为下一次的拍摄作准备。”
  正是因为徐雁军的坚守,为航空工业留下了宝贵的声像资料。他因此被评为成飞劳动模范,“每周一星”获得者,并荣获型号立功三等功。
  轰隆声里他能辨出飞机的种类
  在退休之前,徐雁军和同事一起,加班加点把多年前拍的影视资料,全部数字化、编好目,把他手中的“宝贝”一件一件如数家珍般移交给同事。在数字化的过程中,因不少磁带年代久远,独立的磁带播放机已少见,旧的又不太好使;几千盘的磁带,徐雁军一边修机子,一边拆带子。
  电脑里记载的几十个T的内容,印刻着成飞发展足迹,也装满了徐雁军的诸多回忆。能够见证并参与歼10、歼20首飞等重大事件,对于徐雁军来说是荣幸且有成就感的。但他比较淡然:“经历多了,就习惯了。”
  正是这日积月累的阅历和专注,成就了徐雁军的专业和“精进”。同事称赞,徐老师拍飞机拍多了,只需听声音,就能判断是哪种飞机。
  “我只要干一件事就一定要弄清楚,起码不说‘外行话’。而且一旦接触深了,自然就会形成深层次的认知。”对于同事的评价,徐雁军认为不过也是自己的“习惯”罢了。
  他解释,每型飞机的发动机型号都不一样,产生的声音自然也有差别。“所有的发动机声音都沉闷,但沉闷的频率、声音是不一样的。其实这些都是工作范围内的事情,只要认真了,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年4月17日,是新中国航空工业创建70周年,徐雁军也在这个月告别岗位,开始自己的退休生活。“感谢徐大师”“祝徐老师退休生活愉快”“我们的榜样”……办公室的同事们在一张贺卡上写上了对这位老前辈满满的祝福,并与他合影留念。但他的徒弟没来得及参加欢送会,因为他正用从师傅手中接过的摄像机,在外执行拍摄任务。
  听了四十余年的飞机轰鸣声,徐雁军并没有觉得闹腾。“因为我觉得能听到,说明我还在上班,还在工作。”
  也有同事问他,退休了听不到飞机声了可否习惯。“我还住在成飞家属区里,声音应该还是能听得到吧。”徐雁军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