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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第3243期   2017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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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 黎明情

中国航发黎明 贾金莉

中午时分,白蒙蒙的天幕突然下起了雪,是那种又大又薄的雪花,稀稀疏疏的,玉蝶般一片片自天空翩然而下,很美很诗意。那是1986年12月初的一场雪,也是我第一次见识真正意义上的沈阳的大雪。

那时,上班才几个月的我作为一名《黎明》报的见习记者在印刷厂实习,负责报纸的校对。那天赶上出大样,下午很忙,负责给我改版的是个小伙儿,将东北二人转里那些调侃刁难全用在我身上,使我活干得又累又憋气。傍晚时分,天变成了铅灰色。我发现此时的雪已改变了中午温婉美丽的形貌,变得异常凶猛,雪片变小了,却下得又疾又密,浓浓的雪被凛冽的北风吹卷成了厚重的雪团。

加班到晚上七点多,我骑着自行车辗压着厚厚的积雪往厂外走。没出小北门,车就蹬不动了,我只好下来推着走。此时的自行车已经从代步工具变成了行走的负累。年轻的胃肠对饥饿格外敏感,此时我腹中已咕咕作响,想来独身食堂此时已人去楼空了。我推着车来到位于培训中心北侧的五七食堂,花两角五分钱二两粮票吃了一碗肉丝面。肉丝面的热气也没能让我暖和过来多少。吃完刚一走出门,我感觉自己又被无边的寒冷吞没了。我取出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车锁了。扭,不开;再扭,还是不开。我掏出手绢,将车锁上的雪花擦净,使劲扭,还是不开。不知努力了多久,我感觉手已被冻得完全僵硬了,口罩边呼出的热气在刘海儿上冻成冰凌,刮得脸生疼。看着漆黑的夜空和无穷无尽的雪,我绝望地一下子把自行车推倒,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周身的寒冷,雪夜的无助,在印刷厂里受的窝囊气,初次离家几个月来的孤独,都化作哭声和滚滚而下的泪水。

“咋的了?”不一会儿工夫,我的身边就围上来四五个人。一个大姨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当得知我是黎明公司的职工时,她说:“我是41车间的,姓王,有啥事跟我说,都是黎明人。”听我哭着说完情况,一个刚从黎明职工学校上完课的小伙子,帮我扶起自行车说:“我是黎明50车间的,用不用送你回家?”一位大叔模样的男同志,从蓝色大袄棉的口袋里取出烟和火柴,熟练地拆下烟盒卷成纸卷,用火柴点燃,烘烤着我自行车的车锁,一会儿工夫,车锁“咔”地一声打开了。他的老伴将自己红黑小格子的棉袖笼给我戴上——里面热乎乎的,她自己将手揣到棉大衣口袋里。

大叔帮我推着自行车,两口子一起送我回独身宿舍的“家”。交谈中得知,大叔姓尹,是黎明厂29车间的。他们刚从父母家吃完晚饭回家,路上遇到了我。尹师傅说:“你一个人离家那么远,不容易啊!咱都是黎明职工,以后有啥事儿就说。”在独身宿舍门口,他老伴将两个混合面的酸菜馅大包子塞给我,让我放在暖气上明天早上当早饭——这是老人让他们带回家吃的。看着我走进了独身宿舍的大门,他们才离去。

我想,这也许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冷的雪夜了。从那以后,再大的雪、再黑的夜也没有使我绝望过。因为那一夜,几位素不相识的人用质朴的爱,将我年轻而孤独的心,深深地暖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