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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第3783期   202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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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 奔赴星海

——航空工业制造院的青春之歌

龚远会
  一直飞,飞向心中的明月;不停歇,奔赴最美的星海。
  无悔的青春,追梦的你们,图南亦可料,强国有鲲鹏。
  青春是选择,奔赴挑战
2017年3月,郝赫手里已经有了好几个offer,那个“智能驾驶”研发岗的offer,让郝赫感觉自己也好像飞在了天上。风来了,哪一个年轻人不想站在风口呢?25岁,不正是追风的年龄么?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郝赫选择去了那场改变他职业方向的招聘会。招聘会在北航,他去得有些晚了,很多“雇主”已经人走“摊”空。但一个高约2米的招聘易拉宝的最底端,有4个字吸引了郝赫——“光电技术”。
  7年光电专业训练,究竟要用在哪里?郝赫的同学及高几届的师兄师姐,有的去了华为、腾讯,有的选择了那时还备受追捧的教培行业,高薪自然是最强吸引力。
  守着这个易拉宝的王国庆老师,很热情地收了郝赫的简历,并很快邀请郝赫前来航空工业制造院面试。引进高学历人才,是制造院“人才强院”战略的重要举措。王国庆看了简历上的四个字——清华大学,遂动心了。
  清华大学在北京的西北角,制造院在东南方向,面试,几乎要穿越半个北京城。后来,郝赫坦言:“在投简历之前,我对航空一点都不了解,也不了解制造院。”但那天室主任耿宏伟研究员对光电事业发展前景的介绍,打动了他。
  “入主流、上大舞台、干大事业”,每年毕业季,这样的条幅在清华园随处可见,7年来,一点一点长在了郝赫的心里。
  制造院光电技术专业的发展前景,也是耿宏伟介绍的大事业。但郝赫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和智能制造那个岗位的工资相差太过悬殊。
  举棋不定几个晚上之后,郝赫给父亲打了电话。在高校任教的父亲,只是帮助郝赫分析了两个单位的性质,做决定留给了郝赫。郝赫想起了爷爷督促与引导他入党的事情,军人转业,没去成朝鲜战场是爷爷一辈子的遗憾,爷爷一辈子感恩共产党——让自己从一个农村的穷孩子成为人民教师,所以引导郝赫也要有共产主义信仰。
  对信仰的感知,在郝赫入职的这5年,愈发深刻地烙在心里。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去过戈壁荒漠,也到过酷热的南海,无论试验条件多么艰苦,看着自己参与的项目,在戍卫祖国的疆土上成为大国重器——那种成就感,让郝赫觉得5年前的选择,值得!
  每一代青年人,都面临人生选择。郝赫的毕业选择,是在清华大学求学7年,要成为兴业之士的梦想;是在制造院工作的5年,为大国铸重器的笃定;是作为一名年轻的共产党员,要一辈子坚持的底色。清华大学教育他——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航空工业告诉他——祖国终将选择那些忠诚于祖国的人,祖国终将记住那些奉献于祖国的人。二者,本质是相通的,就是将自己的一生和祖国紧密相连。
  郝赫说:“在学校的时候,科研是成功一次就算成功;工作后,科研成果应用在装备上,失败一次就算失败了。”这是5年来,郝赫工作中最深的体悟,因为,他要攻克的科研难题,就等着在大国重器上应用验证,必须万无一失。
  这份工作要求的慎重,也是它迷人的地方,吸引着郝赫,为远方,为梦想,不停奔赴。
  青春是选择,更是一次有挑战的奔赴,这是“90后”郝赫的青春作答。
  青春是归来,赴万丈理想
奔赴的距离,对吕瑞强来说,是归来,是跨越大西洋从英国到北京,飞行8000公里。
  2013年春天,博士论文答辩完,27岁的吕瑞强就迫不及待地回国了。尽管记不清制造院是他投的第一份还是第二份简历,但时任总工程师的李志强见他时说的话至今却记忆犹新:“现在不是我们选择你,而是你选择我们。”求贤若渴的真挚,让吕瑞强很快下定了决心,那时的他,尚不知他面临的是一个智能制造时代轰然开启,他躬身其中,将自己的学识留在了时代烙印上。
  吕瑞强将自己的成长归之于幸运。研究室安排他加入智能装配的课题,得以有机会到航空工业沈飞深入了解飞机是如何从零件变成部件,从部件变为整体;院里安排他跟随专家,梳理智能制造的概念、内涵。吕瑞强也曾为自己插不上言、提不出真知灼见而焦虑过,这份焦虑转化为了一份对专业的精进与执着。
  除了科研课题,第一个检验他真才实学的项目是为某条生产线规划生产管控系统。该生产线,脉动的生产模式都应该考虑什么?如何去管理?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2015年春节刚过,吕瑞强开始了他的第一次3个月的驻厂出差。白天,他和团队成员一起去请教该单位的副总师、各级管理部门,倾听需求;但更多的时间,他们会去工厂,了解车间主任、工段长、工人的实际想法。晚上,他就在宾馆里一遍又一遍讨论和修改方案。吕瑞强既要在新的生产线上融入新的制造工艺、新的智能制造技术,又要确保这些新工艺、新技术的实施能被理解和接受,所以客户的需求和想法就至关重要。
  从被挑剔到征服客户,3个月里历经了无数次细节的改动,5次大的评审,最终吕瑞强参与规划和建设的航空工业生产线成为业内标杆。此后6年间,制造院又相继建成了6条生产线,中国飞机部分装配实现了由“制造”向“智造”的升级。
  6年间,从单点技术的攻克,到软件控制系统的自主保障,再到智能生产线的先行先试,制造院逐渐完成了从工艺、装备到软件的全链条贯通。在项目的历练中,吕瑞强成功规划了多条航空、航天产业的园区级智能生产线、工厂级智能生产车间,在智能生产线的规划方面逐渐成为专家。
  从中国农业大学到英国埃克斯特大学,完成本科、硕士和博士学业,吕瑞强用了8年;从工程师到航空工业智能制造一级专家,也是8年。2021年,35岁的吕瑞强评上了研究员。这个快速成长的过程,吕瑞强一直自谦:“是时代给了我机遇,有机会将自己所学用于航空工业这样一个科技含量高、价值高的事业。”
  追问回国的理由,他说:“我打小儿在北京长大、求学,家人和朋友都在北京,如果说当初回国是因为家人,但现在事业给了我成就感,激发了我的理想和热爱。”
  回望2013年的归来,吕瑞强从未后悔。9年来,以青春赴万丈理想与热爱,这是“80后”吕瑞强的青春作答。
  青春是开拓,从既定迈向未知
  理想,是黄遐决定走出太原、离开故乡、考研,放弃大学老师这个令人羡慕的职业,来到北京的最初动力。
  考上制造院研究生、留院工作的第二年,也就是2005年,黄遐接触到了一份“空客在进行蠕变时效成形研究”的文献资料。黄遐一头雾水:“蠕变时效成形,是个什么技术?”能搜集到的资料有限,国内尚未看到相关研究,而自己不过刚工作一年,根本还没有摸到科研的门道,究竟该从何入手?
  黄遐的主要精力,还是在跟着课题组研究喷丸成形技术,研制中国的ARJ21、运20和AG600的机翼壁板,使我国大型军用和民用飞机机翼整体壁板的制造技术水平,迈入了国际领先行列。这些工作,也给黄遐带来了国家级的荣誉。
  与此同时,蠕变时效成形技术也是黄遐一直想探究的新领域。面对这样一项新兴技术,技术基础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研究难度极大,但黄遐并没有退却,为了不负所望,为了证明自我,而更多的是,想把未知变成确定。
  尽管研究的对象都是铝合金材料,但蠕变时效成形与喷丸成形技术的工艺有天壤之别。喷丸成形机翼壁板有很多难题尚待攻克,而蠕变时效成形的研究充满了不确定性。没有思路的时候,黄遐就一遍又一遍看各种文献,而那份最初的文献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记号,记录着苦苦思索后的灵光乍现,但更多是思索无果、不得其要的苦闷。
  不得其要的时候,黄遐就去做实验。她至今仍记得关于蠕变时效成形的第一个实验是要搞明白什么叫做“蠕变”。那时候这项研究刚起步,院里尚不具备相关实验条件,黄遐每次都要去钢铁研究总院做实验。后来,随着研究步步深入,她又辗转多个科研机构,在专业实验室里,一步一步验证她的想法。每次实验,黄遐都全程跟下来,她说:“实验结果自然重要,但往往关键点都在过程中,那些引起曲线变化的数据,才是窥见奥秘的钥匙,只有全程跟着,心里才有底、才踏实,才会寻找到答案。”
  蠕变时效成形是一个使零件的形状和性能同时发生变化的过程,实验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也无法像喷丸成形有二次校正的机会。所以,在实验前,黄遐需要在计算机上做大量的模拟仿真实验,有时候顺利,三五次就通过了。但随着研究的深入,赋予的边界条件越来越多,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得不到预想的结果。时间长了,夜里做梦,满脑子都是电脑上被数据分割的小格子在眼前飞舞,让人头晕脑胀。即便如此,第二天,还得凝神静气坐在电脑前,重新调整数值,有时候往往就是0.05到0.1赋值的差别,结果就迥然相异。“这个过程,会逼得人焦灼。”黄遐并不讳言科研过程中的沮丧时刻,正是一个又一个这样的“低光”片刻才能累积起来“高光”时刻。
  2021年,蠕变时效成形技术迎来了高光时刻——采用该技术研制的高筋整体壁板,正式装机应用。
  从一无所知,到弄清楚蠕变时效成形技术究竟是一个什么技术,有哪些关键的技术点;从基础研究到应用研究,再到这个技术为中国战机铸强筋骨。相较焦灼,黄遐说:“一开始,我们的研究是追随国外,但在我们将基于该技术研制的大尺寸高筋整体壁板装机时,国外还尚无相关的报道,这是最值得欣慰和骄傲的。”
  21年前从安稳的职业生涯转向,从既定迈向未知,拨开不确定的迷雾,用16年在一件事情上的坚持,为中国战机的壁板开拓了一种新的可能、新的高度,这是“70后”黄遐的青春作答。
  青春是不服气,不背叛热爱
坚持与开拓,伴随了“60后”邹方33年的职业生涯。
  他曾撰文写自己的职业生涯,除了能看到从未偏离的专业轨迹——数控系统的研制、应用以及飞机的数字化制造,传递的信息更多的是因为国外对技术的垄断、服务的傲慢而催生的不服。所以,刚入职时心气高的他和团队开发的五轴联动数控系统打破了国外垄断,用1/3的语句简化了老外1000多条语句才能实现的功能。
  尽管做出了很多成绩,但邹方一直对过往颇感“遗憾”,他说:“迫于20多年前国内的科研环境和经费不济,我们在数控系统上的研发没有深入下去。”
  尽管这些经历,是他那一代人既无法回避也无法更改的必然,但邹方没有选择逃避、懈怠,而是豁出全部的热爱,坚定地走下去。在数控系统的深耕不辍,使得邹方最终将积淀的专业能力用于机翼大部件数字化对接系统的研制,将中国飞机的自动化装配水平提高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想却步,而想更往前一步,超越自我才是邹方科研生涯真正的生命底色。2017年,因在构建智能制造技术方向上的想法和院里的发展方向不谋而合,已在研究室副主任岗位上工作10年的邹方,重回科研一线,成为制造院第一个沉浸式实验室的主任。
  作为实验室主任,最大的自由是技术路线决定权,不被考核束缚。邹方说,他理想的实验室是贝尔实验室,他规划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与技术路线,培养专业化人才,在管理上创新,为大家营造自由的科研环境,他设置的“金榜题名”“激动人心的时刻”“作战图”,还有每月一本记录实验室科研进展的“白皮书”以及每季度一本追踪世界智能制造最新动态的“黄皮书”。每天,他都会花一点时间,和大家交流技术心得。这些,都是为了激活实验室成员的技术潜能。而他,甚至在家里搭建了一个试验台,以便随时验证冒出来的想法。
  不到4年,在边缘控制器和机器视觉这两项智能制造单点方向上,邹方带领的团队已经研制出了硬件和软件皆自主可控的关键核心技术。他为研制的边缘控制器取名“乖乖虎”,说刚好是应了虎年的景;而这个不再西化、完全具有中国特色的名字,透露的是一种不被“卡脖子”的中国自信。
  从年轻时的不服气被激发的斗志,到如今研制出让人服气的成果,邹方以自己长达30多年的坚定、坚持与热爱,做出了自己想要的科研成绩——为了自主保障,可以自主保障,这或许早就萌芽于感受到垄断和傲慢的那一刻。
  他说:“还是有一些遗憾,这个沉浸式实验室开始得太晚了。”这是因为,在技术上,他还有很多想法想要实现。
  关于青春,邹方的回忆里还有父母、妻子、女儿和同事的温情。那本女儿创作的《父与女》漫画集,记录了他和女儿的小时光。如今,他骑行、观鸟,在呼呼而过的风声和不期而遇的风景中感悟生命,在飞鸟的拍摄中重温当一个生物学家的梦想,这都是邹方生命的色彩。他说:“要做一个纯粹的、有梦想的人。”
  青春是不服老、不服气,是不被年龄限制,是热衷并从不背叛自己的理想与热爱,这是“60后”邹方的青春作答。
  他们是“60后”“70后”“80后”“90后”,这是他们的故事,也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写照,是制造院的青春之歌。他们的青春,与百年来中国青年精神相通,那就是朝着星辰大海的方向,写就了航空人的模样,站立成中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