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美好的四月天

杨程丽

送别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午后的宁静。她于睡意蒙眬中快速抓起电话按下静音键，看了眼旁边已熟睡的孩子似于并未受到惊吓，方才起身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媳妇儿，通过了，今天就走，你帮我收拾一下，我理完发就回来取行李！”

“什么，这么急？……”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便挂了电话。她的脑子恍然间清醒，一颗心开始不由自主地悸动。自打他提交了请战书，这样的场景似乎每天都会在她脑子里过几遍，她既期待他满腔热血终有归处，又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到来。这些天，她总是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甚至有惴惴不安，又极力掩饰不让他看出些许端倪。

似乎没有时间酝酿自己的情绪，她麻利地打开墙角的行李箱，把早已收拾好的物件又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遍。“已经第十遍了吧，总觉得还少些什么。”她这样念叨着， 脑子里又禁不住浮现出他本就有些圆润的身体被防护服紧紧包裹的样子，脸上被口罩和护目镜勒出的深深印痕和泡肿，还有捂在手套里被汗液浸泡得发白起皱的双手……这些即将发生的场景似乎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我回来了！”他推门而入，她快速地拉回自己的思绪，把行李箱关好，连同着她所有的担忧和不安。

“看上去有点像岳云鹏呢！”她望向他剪得极短的头发，有些惊诧。

“哈哈，我也有像明星的时候！”他挠了挠有些清凉的后脑勺，平时爱耍酷的他竟略显羞涩。

“等你回来，头发都该长长了吧，也许会像个艺术家。”她伸手轻轻掠过他的每一根发丝，有些扎手，却又瞬间麻木了手上的感觉，像一根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还来不及痛却又用自己的理智和坚强包裹成一个如春光般明媚的微笑。

“你放心，我会照好自己和孩子。我们等你回家！”

职责

过年那天，铺天盖地的疫情消息让人憋闷，她破例喝了一大杯红酒。

“我想去武汉当志愿者！”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自语。

“哈，你大概是喝醉了吧！”这个平时见到毛毛虫都会大呼小叫的大小姐居然能讲出这样的话，老公和儿子都有惊诧。

“是啊，我怎么这么没用。”她有些黯然。

整个下午她都似乎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软绵绵地提不起劲。见惯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她，老公和儿子权当只是喝醉了。直到傍晚时分，她接了个电话，整个人瞬间复活了一般。

“你们知道吗？我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她难以抑制兴奋地喊道。

“蛋糕、饺子、馄饨还是凉皮？我给你找做法。”老公煞有介事地打开手机查找起来。

“什么饺子凉皮！从明天开始，我要参加疫情防控!”她郑重其事地宣布。

“哈，这哪是你能干的？”老公和儿子似乎有些不屑。

“我们单位成立了疫情应对领导小组， 要求迅速查清春节人员外出情况，现在急需疫情信息跟踪的统计人员。你们说，还有谁比我更在行？”她似乎胸有成竹。

的确，她认真仔细，在工作里总是把账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因为这是工作赋予她的职责。而这场关乎生命的“战役”， 更是来不得半点纰漏，因为这是时代赋予她的职责。

“好吧，你既然都决定了，我和儿子都支持你!”

“妈妈，好样的！”

守护

入夜，两个孩子在家打闹了一整天，终是沉沉睡去。他蹑手蹑脚地起身抓起挂在床头的衣服。

“干啥去？”旁边的媳妇警觉地抓住他的衣角。

“我……我给你商量个事呗！”平时雷厉风行的他竟有些磕巴。“我想去监测点值个班！”

“你这是在跟我商量吗？“媳妇骤然沉下脸来，升起一丝愠怒。她深知眼前这个男人决定了的事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

“我不是怕你不同意么！”习惯了直来直往的理工技术男，似乎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

“你从来都觉得我只会无理取闹？”她双眼通红，瞬间又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的委屈，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我……”他一时竟无言以对。自打生了这个老二，他老觉着媳妇的脾气也变得起伏不定。他平日里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把那些科研任务当成孩子一样小心地呵护着。而自己的那两个娃，他都说不清大的在哪个班上学，小的一顿喝多少奶。若不是这场疫情的隔离，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好好地陪伴过她们。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伸手摸了摸她有些憔悴的面庞，轻轻揩去眼角温热的泪珠。

她思忖着这样的场景似乎很久未出现了，也许是在刚结婚的时候，更也许是在谈恋爱的时候。她始终若一地理解他，因为她知道他以一个党员的担当守护着他要守护的，而她只想守护着他和这个家。待心平静下来，她起身从柜子里取下那件最厚的羽服递给他。

“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雪， 你多穿点！”

“好嘞！”他套上羽绒服，只觉心里暖烘烘、热乎乎的。“我去守护咱大家伙儿的平安！”说完便一头扎进了黑漆漆的夜色里。

希望

今年是他上班的第一年，原本打算带女朋友回家过年的计划，却因为疫情的蔓延不得不暂时搁浅。

“爸，你让妈宽心些，等疫情过去了， 我定会找时间带儿媳妇去看你们！”他不知道如何去宽慰老人家的心，隔着手机屏幕他似乎看到了父亲翘首以盼的样子，闻到了母亲做的满桌子的饭菜香。

“你放心，你妈就是太想你们啦！”父亲总是那么开明。“只要你们都好，一切都会有希望！”

“希望？”这大概是他成长里最亲密的词儿。还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常常捏着他圆嘟嘟的小脸，说：“娃儿，你是我们的希望， 定要茁壮成长！”长大了的时候，父亲常常拍着他的肩膀，说：“娃儿，你要好好上学， 长本领了才有希望！”

“希望”或许是生命的延续，更或是这寒冬里最渴望的东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紧锁的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

“爸，既然回不了家，我便把路费捐给需要的地方吧！”他算了算，路费大概也有一千来块，于是通过支付宝公益平台悉数捐给了“抗疫情护母健康项目”。

“儿子，其实你已经回来过啦！”父亲在电话那头欣慰地笑了。

“这些孩子生于疫情之时，却长于关爱之中，他们天真的笑容必将驱散这病毒的阴霾，带来新生的希望！”父亲这样想着，似乎看到了窗外满树绽放的樱花，如彩云，似朝霞，把春天绘成一幅壮丽的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