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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第3615期   202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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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幸福的味道

任子婧
  如果问哪种菜最能代表东北、哪种菜最能让远方的东北人魂牵梦绕?东北人肯定会告诉你是酸菜,这是最能解东北人乡愁的菜。冬日,大家围坐在暖气边上,吃着热气腾腾的炖酸菜,早已成为东北人记忆中的幸福味道。
  上世纪80年代,我出生在老工业基地的沈阳,母亲是军工企业的职工。我刚出生没两个月,母亲就响应号召回到了工作岗位,我就由奶奶、太姥姥来看护。
  记忆中,一看见树叶变黄从树上扑簌簌地落下,一听见农用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喜悦而又忙碌的秋天就开始了。每年10月下旬,东北人不仅要腌制一缸缸的酸菜,还要在菜窖中挖个土堆埋上胡萝卜、土豆,再存上一堆堆白菜,一筐筐桔子、苹果、梨,为漫长寒冷的冬天做好储备。
  平日里,家人都在上班,奶奶、太姥姥既要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又要带着我这个小淘气,还不能耽误腌酸菜、搬运秋菜,这对于两个老人来说实在是不小的困难。
  年过八十的太姥姥是个典型的满族女人,抽旱烟、穿抿裆裤,把我从小“吊起来养”。要强、能干的她,是家里选秋菜、腌酸菜的总指挥。在奶奶、太姥姥往缸底撒大粒盐时,我这个“小跟班”就来了精神,一趟趟地把白菜运到缸前,奶奶则把一棵棵白菜按层摆放。
  极具生活智慧的奶奶,总能将常人眼中辛苦的劳作,化为与孩子共处的欢乐时光。每层大白菜摆放整齐后,她就把一条洁白的围裙铺在上面,给我脱掉鞋子抱到大缸里,开始“压”白菜。此时的酸菜缸成了“小跟班”的游乐场,开心地蹦跳,把白菜踩得异常紧实。“多亏了我大孙女,咱家这缸里能多腌不少白菜呢”,听了奶奶的话,“小跟班”蹦得更欢了。随着缸里白菜的增多,“小跟班”由缸底逐渐升到了缸上,最后,由一块压缸石,代替了我的工作。
  小时候,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钟表的指针就像太姥姥走路时的小脚,一点点地往前挪动。酸菜封缸以后,“小跟班”每天都要围着大缸疯跑几圈,期待着酸菜快快腌好。挨过一个月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酸菜开缸的日子,“小跟班”抱着大盆,喜滋滋地紧跟在奶奶身后,等着捞起冬天的第一棵酸菜。
  腌制好的酸菜,颜色微黄,透亮脆爽,无论炒、炖、炝、拌、包馅、涮火锅都异常鲜美、令人胃口大开。奶奶总能把酸菜那一片软软的叶子,用刀分成薄得透亮的三层,然后细细切成丝,配上五花三层的肉,煮上一锅清香扑鼻的酸菜白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的时候,“小跟班”坐在暖气边上,专心致志地啃着那冰凉、酸爽的菜心,等着奶奶的那一声“开饭啦!”
  又是一年秋风起、落叶时。如今,奶奶早已耄耋,“小跟班”也过了而立之年,已记不清当年奶奶在腌酸菜之后还要给太姥姥捶腰、给大家做饭的辛劳。留在记忆深处的是劳动带来的串串笑声,还有奶奶“自力更生”的朴实道理,并把这种幸福讲给自己的孩子听。
  如今,吃饭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足不出户吃到想要的一切食物,物质丰盈,生活便捷,已听不见菜贩走街串巷卖秋菜的吆喝声,也看不到家家户户腌酸菜的忙碌景象。节假日回家,妈妈还是会给我这个已经成家的“小跟班”准备好酸菜解馋,吃完了还要在走的时候捞上两棵带着。每一棵酸菜都饱含着老一辈人的慈爱心。相信,东北孩子无论走多远都会记得自己家中最普通,也是最熟悉的酸菜的味道,那是家、也是记忆中最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