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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第3583期   2020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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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树与祁连雪

高涵川
  从出差的外场驻地出发,向西南方向行驶上百公里之后。当满车的人们都被笔直的公路与无垠的大漠催眠时,一堵冰雪作顶的高墙突然横亘于眼前,其视觉与心理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无边怒海上的漂流者眼前突然映入一片果蔬繁茂的乐园。
  可能因为总是身在异乡的缘故,看到它的第一眼时,总想将他同熟悉的秦岭相提并论。秦岭是苍翠茂盛的,北麓的七十二峪口涵养出八水绕长安,构成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强盛时的绝美图景;南麓又启发出嘉陵江、汉江等长江前几大支流,孕育了与关中天府截然不同的风貌。那是黄河与长江握手的地方,那里有中华文明最饱满温柔的模样。祁连山并不像秦岭一般枝繁叶茂,更谈不上葱茏美丽。但他是陇原大地的父亲山,也是河西走廊繁荣的靠山。他像一位坚毅的战士,立在河西走廊的南端,在青藏高原与蒙古高原的狭缝中,用坚实的臂膀撑起农耕文明最遥远的一片领地。融化的雪水化作甘露,浇灌着上千公里本不富饶的土地,让数百万陇原儿女世世代代得以茁壮成长。
  在这里望见祁连雪,便回忆起故乡的山。想起郁郁葱葱的树林,想起穿插在陡坡斜崖间的林间小路,想起春日里粉嫩的桃花一片,想起夏日炎日下山溪奔流吵闹,想起秋日坠的果树都弯腰的青苹。回看一路走来的戈壁,恍然间更有了一丝似梦非梦的奇幻感。
  两千年前的关中健儿,从被秦岭滋养的关中天府出发,翻过一千座高山,越过一万座沙丘,来到他们能保护的最远界限。当他们望见一片祁连雪时,是否也像我一样惊讶又感动?他们一路向西,向北,为中华民族开拓出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跨越千年,我同他们共饮一捧祁连雪,同望一片秦岭树。他们的故事由我们口口相传了千余年。
  可当汉唐盛世褪去,最后一群关中子弟在比这里更遥远的天山绿洲间辗转坚守数十年后,也终于凋零在凛冽的风沙中。龟兹军、安西军、归义军,这些名字在五千年壮美画卷上留下了最悲壮凄美的烙印。离开家时,他们或许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梦想着像自己的祖辈父辈一样,跃马疆场,守土建功。自古秦兵耐苦战,可这一去,却直到两鬓斑白也没得到年少时艳羡的“跃马过渭桥”的荣耀,背囊里家人手折的渭河垂柳早已干枯,却再也没了再望一眼家门口老树的机会。
  而今,漫漫黄沙中走来了我们。为共和国战鹰磨炼羽翼,我们在这里开拓出新的战场。一次次在漫天星辰的凌晨进场,在烈日骄阳下抬眼望天空中的战鹰。陇原风沙大,再转身,忽然觉得我们这一代的幸运,千年前的古人没有选择,以身许国,再难许家;而此时此刻的我们,在全力保障着震慑外敌的先进航空武器装备的同时,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回到秦岭树下的家。比起千年前的他们,我们是何其的幸福。
  秦岭树是家,祁连雪是国。家国天下。今日的我们,一回头秦岭树,一抬眼祁连雪;一肩挑家,一肩报国。这是我们的幸运,也是时代的幸运。 生在新时代,我致敬那些曾饮祁连雪的人们,致敬每一位在风沙中坚守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