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白菊忆故人 2020-04-03 

  

王建辉

又是一年清明时。从上世纪70年代至今,我失去了四位亲人,每当清明来临时,我就会想起他们。

1975年,对我们家来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的7月29日,我在部队服役的二哥,在随部队执行任务时光荣牺牲了,当时他只有24岁。二哥年长我9岁,我儿时对他的印象, 是他带着一群孩子在大院里追追打打时的情景。后来我渐渐发现二哥变了, 这一切是从1970年入伍后他和父母往来的书信及1973年春节他服役期间唯一一次探家时,我感觉到的。那时, 我记得父亲在写给二哥的信里总叮嘱他向英雄模范学习,在部队要服从上级的命令,要刻苦训练,尽快成长等等;二哥则在回信中汇报自己的工作及取得的点滴进步,“爸爸妈妈,这段时间部队组织大比武,我是班长,每天要带领全班同志训练,尽管很辛苦, 但我一想起你们当年经历的战争年代、特别是爸爸长征时爬雪山、过草地时的情景,也就不觉得累了。”1972年5月的一天,家里又接到了二哥的一封来信,爸爸拆开信念道:“爸爸妈妈,告诉您二位一个好消息,连队党支部已经批准了我的入党申请,我成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了……”此时,我看到爸爸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泪水则在妈妈的眼眶里滚动。我当时因为年幼,尚不能完全理解父母为什么如此激动,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身为老兵的爸爸妈妈,是为有二哥这样的接班人而感到欣慰和骄傲。1973年春节,二哥回家探亲,在那短暂的日子里,他除了和家人坐在一起, 兴奋地谈着他在部队时的工作生活外, 就是恨不得将一天当作两天用,把家里的重活都干了。今天,每当我想起这些往事,觉得二哥正是因为从小受到了父母的教诲与家庭的熏陶,在面临生死考验时才能勇敢走向战场,直至为国捐躯。如今45年过去了,二哥一直长眠在祖国的西南边陲。

我的案头一直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40年前我当兵时与父亲的合影。父亲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1935年春天,还未满15岁的他就告别了亲人, 参加了红军,踏上了万里长征路,第二年他就入了党。父亲参加过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他执行上级的命令最坚决。战争年代,他身经百战, 在晋中战役中荣立二等功;和平时期, 他为了部队的后勤建设呕心沥血,却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从我记事起, 父亲每到一个单位,都非常注意保持一名老红军的本色,要求下属做到的, 他首先做到;在部队,他特别注意关心基层的干部战士,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多年来,在他工作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很好的口碑。我记得1980年1月,当时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人民军队报》《甘肃日报》等新闻媒体都曾报道过父亲的事迹。2001年的6月9日,用双脚行走完长征路的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离开我们十年后的2011年, 母亲也离开了。如今每当我走进母亲生活过的院子,仿佛看到坐在椅子上正沐浴着阳光的她,脸庞依旧是那样的慈祥,这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母亲身上具有的善良与坚韧非一般人所有, 她参加革命后对党的忠诚与无私奉献、在自己人生道路上忍辱负重的品格一直深深影响着我们全家人。1937年春天,母亲从地主家跑出来参加了革命, 经历了残酷斗争考验的她于1939年2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母亲便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了党。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母亲在部队从事医护工作, 战斗中她冒着枪林弹雨抢救伤员,自己的两个脚趾被敌机扔下的炸弹炸掉了,后来组织上要为她报伤残,被她拒绝了。那些年,她的崇高品格和忘我的工作一直为伤病员们所称道,在抗战最艰苦的1942年7月,党组织授予母亲“模范共产党员”称号,还为她颁发了面锦旗。新中国成立后的1955年,母亲响应党的号召,万分不舍地脱下了一直伴随她的军装。那时家里仅靠父亲一人的薪水维持全家人的生活,母亲勤俭持家支撑着这个家。生活中,母亲常教育我们要先学会做人, 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母亲的言传身教时刻影响着我们几个孩子, 我的大哥在后来从事的计算机工作中曾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奖”的奖励; 二哥、三哥、姐姐和我都曾在部队服役, 我们把美好的青春献给了部队。二哥为国捐躯,三哥当年是汽车兵,在千里青藏线上风餐露宿,艰苦的条件使他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2018年的夏天他因病过早地离开了。

斯人已去,恩情难忘。寥寥数语道不尽我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唯有将他们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记在心里, 一代一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