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满老石臼 2022-02-11 

  

王占勤
  翻看微信朋友圈,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雪里,广袤的田野、冰封的小河,房顶、树梢都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银色世界。忽然看见有张照片里,村头那个古老的石臼在大雪里兀自独立,守护着宁静的村落。石臼坑坑洼洼的外侧壁被古朴的村庄雕刻上一圈圈沧桑的过往。
  听爷爷讲,他记事起这个石臼就被放置在村口小河边,据说是先人们去大山深处采来最厚重的石头定制而成,以方便祖辈们舂米、捣菜等日常生活。随着时代的变迁,电气化设备风生水起,老石臼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看到屹立在风雪中的老石臼,仿佛又听到了“笃、笃”的舂捣声,又闻到了弥漫在村子上空浓郁的米菜香。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扯回到遥远的童年时代。
  “辉,快拿个馍出来……”大伟在我家门口急促地叫喊我哥。哥急急忙忙钻进厨房,抓起一个烙馍就往外窜。见此情景,我也扯出一个馍馍屁颠屁颠跟上他。一出门就看到大伟和他弟各自抓着一个馍兴奋地向我们招手:“快点儿走,今天满仓他奶端着一盆萝卜去石臼那里,我在俺家都能听到对箍舀的声响。”
  等我们四个小孩儿窜到石臼边时,满仓奶奶已经把捣好的一盆咸菜摁瓷实,正准备用小刷子清理石臼的底部,见我们拿着烙馍跑来,慈爱地说:"你们这群小孩儿来得正是时候,留下的给你们卷馍吃了。"喜得“马屁精”二伟连连道谢:“奶奶你真好,等我长大了骑洋车带你去赶集。”
  石臼里的咸菜已经被加工成了半成品,萝卜块配上花生米、辣椒、生姜等调料被捣碎在一起,扑鼻的清香刺激着我们的味蕾。各自把自己的烙馍展开,伸进臼底抓起一把咸菜粗粗一卷,塞进嘴里三口两口就吃完了。烙馍卷菜比直接抹上白花花的猪油好吃多了。意犹未尽时,一回头看到二伟正用剩下的馍头贴着石臼的侧壁慢慢擦拭,他恨不得把臼内壁的清香都擦下来塞进嘴里。40多年前,中国经济不宽裕,生活条件都不富足,农村人平时很少有菜吃,有条件的人家用盐水煮黄豆当菜已经很不错了。偶尔逮着机会打打牙祭也是孩子们快乐的时光。
  月朗星稀的夜里,村庄成了农家孩子天然的游乐场。吃罢晚饭,村子口就传来响亮的叫喊声:“小孩儿们,都来玩,来得早了当状元……”一会儿工夫,各个小胡同里就窜出来三三两两的小伙伴,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玩“机器灵、砍大刀”,有的玩“背高高、指星星”,我跟着一群小伙伴玩起了“捉迷藏”游戏。看到小伙伴一个个被轻易找出来,我灵机一动,吭哧吭哧地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跳进旁边的石臼里。刚俯下身子,就看到二伟从胡同口窜出了开始找人了,我屏住呼吸,把身子猫得更低了。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又返身回到胡同里,我很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得意中慢慢地感觉到一股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在石臼里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爸妈在喊我小名。等他们走近,用手电筒照到石臼里的我时,父亲责备地说:“这孩子,咋真傻,在这里也能睡着!”母亲轻声责备他:“小点儿声,别把孩子吓癔症了……”
  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半梦半醒中飘来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恍惚中又听到遥远的梦中母亲那慈爱的声音:“妞,累了咱回家睡去……”
  年轻时心怀青云志,总想走出贫瘠的小村庄,到更远的远方去看世界。如今年近天命,看到故乡的一草一木,一个石臼,都不免产生回家的冲动。叶落归根,倦鸟归林。待冰雪融化,大地回春,一定回去看看日思夜想的亲人。
  大雪氤氲,飘满老石臼。臼窝里堆起来的不仅仅是皑皑白雪,更是沉淀出了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