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往事 2021-12-24 

  

张庆政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乘着风,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园,在菜园的井台旁等待分菜。
  一眼砖砌老井的井口上,架着一架古老的水车。水车上安装着一个横木杆,伸向一侧。横杆上套着一头遮盖住双眼的小毛驴,毛驴围绕着井台不停地逆时针运行着,一圈又一圈……
  在吱吱呀呀的水车声里,清泉一般的井水源源不断地涌出地面。提升出来的井水,清冽而又甘甜。我忍不住弯腰蹲下身体,用双手轻轻地捧在嘴边,咕噜咕噜地痛饮几口。那股凉爽劲儿,立时就传到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车出的井水,沿着蜿蜒而又细长的小垄沟,欢快地朝着一垄垄的菜畦流去。
  井台上,此起彼伏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毛驴吭哧的喘气声,水车链子哗啦啦的金属声,树上的蝉鸣声,摘菜人们爽朗的说笑声……它们交织在一起,给充满生机的菜园注入了鲜活而浓郁的生活气息。
  井台旁边,长着一棵高大的杏树,树龄约有三十年。枝肥叶稠的树冠,宛如一把撑开的巨型大伞。这把伞的荫庇,几乎笼住了整个井台。
  伞状的树荫下面,堆放着刚从菜地采摘到的黄瓜、脆瓜、酥瓜、西红柿、茄子等。它们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码放得整齐有序。蔬菜散发出的阵阵清香,弥漫在整个井台之上。等着分菜的人们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自觉排成队,耐心等待菜园管理人员称量到属于自己家的那一份。(每一户应该分到多少菜,是按照家里的人头数量而定的,一人一份,无论大人小孩)。
  此时,一个懵懂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四方形的花布单子,边排队边目不转睛朝着杏树枝头望去。目光的尽头,是一枚金光闪闪的熟透了的黄杏儿。炎炎烈日下微风轻轻吹过时,悬挂在枝头的那枚杏子时隐时现,好像俏皮姑娘美丽的脸蛋,在不停地躲闪。直惹得少年心迷意乱、肚饥眼馋、口水连连。他恨不得立马把它摘取到手里,小心翼翼地端详把玩,获得一份胜利者的喜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扔掉手里的粗布单子,猴子一般敏捷地攀爬到树身上,极力让身体向那枚杏子靠近。经过了各种尝试之后,还是不得不眼睁睁地选择了放弃。
  金黄色的那枚杏儿,依然在青枝绿叶间闪烁着,在烈日的照耀下随风摇摆着,依然在那片属于它的空间里炫耀着。这情景,用一句地道的北京话说就是逗你玩。最后,这枚杏子是成了哪一只鸟儿的美食,还是落到地上被路过的幸运儿捡起来充饥了,就不晓得了。
  后来,我从课本上读到望梅止渴的故事时,眼前立马就浮现出那一颗黄杏的影子,忍不住口水直流。
  多年以后,岁月抹去了许多往事的记忆,唯独到生产队菜园领菜的经历挥之不去。回首往事,真的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变化之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我们这一代人,有幸经历了从肩挑手刨的农耕时代到工业现代化时代、再到今天的信息化时代的不可思议的变迁。这一切,仅仅用了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若用地覆天翻来形容社会的变化,一点也不过分、一点也不夸张。
  当我的思绪还沉浸在旧梦之中难以醒来时,耳畔突然传来了充满温馨情调的歌声: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