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溪村的“乡愁” 2021-10-22 

  

刘瑾
  横溪村,位于鄱阳湖边上,是江西省上饶市柘港乡众多村落中的一个。没有人考究过它成于何时,2000多个村民,76户贫困户,便是这历史的脉络中留下的印迹。从2018年起,当航空工业直升机所精心筹划扶贫方案,派任第一书记兼驻村工作队队长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的村落,当修路、修桥、修水渠、危房改造、建设文化中心、竹笋产业扶贫基地等项目有条不紊地推进,一点点开花落地时,这座贫瘠的乡村,也在一点点变幻着容颜。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横溪村。汽车穿过一片片农田,在幽静潮湿的村落院户中穿行,来到一片一片繁茂的竹林中,那是直升机所竹笋产业扶贫基地。几位农户正在细心挖着竹笋。仲春的晨间还有些微凉,一个老汉已脱去了厚重的棉衣,穿着汗衫、戴着安全帽,一锹一锹深深浅浅地往那刚刚露头的笋尖旁挖下去,十来分钟下来,一旁的箩筐里已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笋子,那褐黄色的表皮还带着泥土的清芬。而那老汉的额头已挂着汗珠,满是皱纹的脸绽开了舒朗的笑容。
  “他们之前都是村里的贫困户,在这里干活也有些收入。”
  “我们这边的笋品种是浙江的雷笋,就是《舌尖上的中国》里的那个,很嫩的。”
  “这雷笋销量很好,上海、浙江,不愁卖,价格也不错。”
  竹笋基地承包人两夫妻来自福建,到横溪村发展竹笋产业已有十年时间,多年积蓄的种植经验、市场经验加上扶贫政策的支持,让生意越来越红火,也圆满着他们对平淡的日子一如既往寄托与希望。
  沿着那片竹林再往前走,是绿色葱茏的稻田,走在略有泥泞的田梗上,柔暖的春风吹拂,像是扯开了这乡野羞涩的面纱,一切明亮起来,连那天空散淡的云朵也咧开了微笑。一湾小河沟旁,走来几十只成群的鹅阵,猛地腾起下落,一阵欢颜的嚎叫惊咋了心房,一地淡黄色的小花铺满草地,向着那远处的鄱阳湖一点点延伸过去,仿佛与那天际、湖水渺茫连接,幻化了淡淡烟云。
  这连篇的景致,在一上午的时间里,如那接天连叶的碧波闯进心里,把城市生涯的喧嚣与顿惑慢慢稀释开来,更迭了清新的气氛。你甚至无以把这周遭与贫困连在一起,在自然中长成起落,一片绿叶最自然的舞姿只是飘飞,像这村庄的稻田、果林、孩童一样有着本真的脾性。
  我对乡村的经验是稀薄的。从小在事业单位的大院长大,几乎从未有过乡野生活体验,也常自嘲“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次走过路边的稻田,看着那一丛丛茂密的植被,常常迷蒙不解,呆萌傻地问着旁人:“这是什么呀,是麦子么?是高粱么?是玉米么?”我对那农作物的状貌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对乡村里的生活,更全然没有感触。他们如何朝夕耕作,鸡犬相闻,在静谧的天地间孕育出了中国几千年生命文化根基,确实让我无限好奇,又有探索的欲求。
  乡村的血脉里,流淌着最原初而本质的基因。费孝通在《乡土中国》讲到,在世界格局下,我们经常需要思考东西方文化差异,思考儒家文明和新教文明的思维方式。而将视线收回,纵览华夏土地,我们更需要理解,中国社会尤其是中国基层社会的体系特点。的确,不论现代化、城市化的进程如何推进,我们不能否认,乡土性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本质特征,在不断创新、发展、改革的当下,大到国家,小到个人,都不应脱离这个基础去看待。
  作家梁鸿有一本文学评论书籍,名为《作为方法的乡愁》,乡愁,并非哀愁,此中蕴藏着中国人更为本质的情感特质。那是一种朝夕生活的勾连下形成强烈的共同经验与记忆,是一种亲密自然的关系,是乡土中国真诚的蕴藉。在这片开阔无垠的空间里,我们更能从本质上找到与自己、与他人、与自然的初始连接,它们在奔忙的世事中已遁入内心的深处,许久不曾擦亮,不曾闪光。
  离开村时,清澄的天空忽然飘起了蒙蒙小雨,雨中,汽车缓缓驶出村落,驶过一片片农田,一丛丛树林。乡间的孩童抱着刚好采摘的映山红在温湿的土路上奔跑嬉戏,偶或走过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农夫,去往那山间、地头。雨中,远处的山峦再次升起一阵阵氤氲,为这宁静的村落平添一愫情绪。心头一阵碰撞,我们与乡村的对话,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