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记忆 2024-02-02 

  

  江宏志
  故乡似一枚邮戳,盖在我的心上,将我打包邮寄,塞外的夜雨,让我模糊了故乡的模样。几十年来,我从南方的春花烂漫走来,在北方冰天雪地城市安家,可是我顶着故乡的胎记,一张口,一着急,就走漏了乡音。
  20岁那年,我离开了鄂东黄冈市辖属的一个小县城,县城有“乱石塔”“西池月夜”“八角亭遗址”“调梅书院遗址”,还有五祖弘忍传经说法、六祖慧能授衣钵之地——东禅寺。然而,这些文明古迹均没有在我脑海里留下过多的印象,因为我出生地远离县城傍着长江,印象中的江南水乡应该有的模样:水田错落有致、池塘荷叶莲莲、碧波荡漾的小河渔船映着晚霞,悠然自得……
  但老家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萧条破败得再无故园地感觉。赶在一次出差的机会,我路过老家,除了旧址的老宅,没有几处我认识的。荒芜的田地,杂草丛生,成群的留守孩童张望着,希望从路过的汽车走下来熟悉的身影。偶遇赶鸭群蹒跚的邻家老婶,我上前嘘寒问暖问候,竟忘了家乡方言,从她那昏花的眼神和支吾的话语中,应该是没有想起我这个当年的“细娃”……突然感觉生疏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这一片土地,在陌生而又熟悉的乡音里,茫然地寻找辨别着这块土地残留给自己的一些影像。
  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偷摸跟着小伙伴爬树,门前高高的老桑树杈上,吃着满嘴透紫的桑葚儿,还不忘脱下衣服装着桑葚;夏天天气炎热家长不让去戏水,几个小孩偷摸潜入屋后荷池莲塘中游泳;还有趁着夜色,满山偷寻着瓜果被主人追逃丢了鞋的囧态;为了吸引道路上路过小女孩的关注,跟着几个小孩时不时向路过的小女孩丢小石子和小鞭炮,却不小心点燃了柴堆,为此没少挨家长们的胖揍……现如今不见了老桑树,不见了荷塘,不见了孩童无忧无虑的自由。
  外婆家距离我老家的村庄大约两公里远,对于外婆家最熟悉的莫过于那座村头的石桥,夏天时许多孩子从桥墩上往河里跳水,那小河绵延曲折,连着烟波浩渺的湖泊,每年端午节举办的龙舟竞技就是在这条河上进行,我们一群小孩在岸上兴奋地追逐着龙舟喊到嗓子沙哑……然而现如今围着石桥已经盖起了好多房子,拥挤得让我看不到河水的潋滟。
  一天学没上、大字不识一个的外婆,带给幼小的我许多的神秘和传奇的记忆。
  记得有一次跟着外婆走夜路,那一次的夜特别黑,那个时候乡村的路还没有路灯,月亮和星星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远山和路旁的庄稼像蛰伏的怪兽,我越走越害怕,紧紧拉着外婆的衣角说害怕。外婆蹲下来抚摸着我的小脑袋安慰我说,“头顶三尺有神明,只要我们默念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们就不会害怕。”特别神奇的是,那一路我没有再感到害怕,调皮捣蛋的我从那一刻对未知的世界有了一种敬畏之心。
  本以为现在交通那么方便,要去哪里,有个一天半日肯定能到达。可是自从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父母也都跟着我们在城市一起生活,回归故乡便成了嘴里说说的词汇。
  很多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纵横交织的道路,想着自己每天在喧闹和繁华间忙碌着,人与人之间保持着各自的空间和距离,连同楼、隔壁的邻居也不熟悉。随着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回归故乡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故乡随着记忆的模糊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