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暖暖的阳光 2024-02-02 

  

  诵得
  妈妈很喜欢读汪曾祺的散文,还学着汪曾祺的风格,写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回忆文章。
  几年前,妈妈把汪曾祺推荐给我。可是,那时候我并不喜欢他的风格,总觉得他的文章婆婆妈妈:他们家的那条小巷,他能从巷口写到巷尾,一家一家开着什么店铺,卖的什么货;他家不小的祖宅,太爷爷太奶奶住哪间屋,叔叔伯伯住哪间屋,有什么饮食偏好,谁喜欢画画,谁喜欢弹琴;他们家过年,有什么礼仪和规矩……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絮叨,有的时候感觉像“说明文”一样,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这几天,不经意间打开了汪曾祺的《浮生杂忆》,打算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一看,却一下子被他的文字吸引住。有几篇是我曾经读过的,这次再读,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我竟然喜欢上了汪曾祺不紧不慢的絮叨。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的世界很平常”,汪曾祺就是以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讲述着他走过的每一段或温暖、或凄凉、或悲愤、或伤感的路,讲述着身边平平常常的人、平平常常的事。
  爷爷的药铺里总是卖最良心的药材,多才多艺又豁达开明的父亲拉的胡琴、扎的蜈蚣风筝,祖宅“百草园”里蒲扇大的马蜂窝,草巷口撑着船卖草的商贩,祖宅外不远处妙趣横生的阴城……仿佛不带任何情感的、说明文一般客观叙述,读着读着,就把对童年时光的眷恋深深地植入读者心里。故乡人,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就像冬日暖阳,照亮作者坎坎坷坷的一生,永远熨帖着作者的灵魂,也熨帖着读者的心灵。
  从童年写到晚年,到最后,一切悲欢忧喜,都已经风轻云淡,汪曾祺还是以娓娓道来的平静,款款地讲述着家长里短,温暖而从容。汪曾祺的晚年,在北京甘家口附近居住,每天都要到玉渊潭转一转,想必他应是从北门进公园的。他那时候的玉渊潭公园还野趣横生,有一众玉渊潭的老住户在钓鱼,讲着玉渊潭从前的传说。我家也在玉渊潭的附近,现在的玉渊潭虽已不再是当年的玉渊潭,但隔着一池潭水和一段岁月的时空,汪曾祺变得像一位有学问的邻家大爷一般亲切,让我看着眼前的玉渊潭,听他讲我不知道的以前的玉渊潭。
  同样一个人,同样一部书,为什么读者在不同的时间读出了不同的况味,想必是时光的作用。几年前我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步履匆匆,常常夜里躺在床上,还在想哪篇报道从哪个角度切入更生动、哪个新闻选题应该安排谁去采访……现在,工作轻松些,脚步缓下来,才有心情慢慢体会《人间有味》的香甜、《人间草木》的繁茂和《岁朝清供》的仪式感,卸下心灵的盔甲,才能明白《生活是很好玩的》。
  岁月很无私,不同的季节会给人不同的馈赠。
  我相信,我对汪曾祺的理解,一定没有妈妈深刻,因为,1940年出生的妈妈与1920年出生的汪曾祺,他们经历的时代,我并没有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