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航空梦 2020-12-11 

  

早期强度试验

耀县时期的所大门

张昕
  我出生在耀县一个普通的航空家庭。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阎良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强度室工作。1965年中国飞机强度研究所(航空工业强度所)在陕西省铜川市耀县建所,父亲从阎良试飞院调至强度所工作,我就出生在这里。当时建所为了响应国家号召,选址在渭北塬上的沟壑之中,黄土高原的沟壑中很难找到一块足够大的平地整体建设,所以当时的强度所很多实验室都是分散在河沟不同的支沟里。
  父亲当时工作的研究室是动强度研究室,坐落在一个叫狐子沟的地方,那里有一处石缝常年流出一股清澈的泉水,每次从那里经过,我都会趴在那泉边喝上几口。在单位停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推着自行车或者步行,拿着各式各样的容器去那里取水。这一眼清泉,也同时浇灌着路边很多菜地,菜地里种植了各种蔬菜和瓜果,特别是种出来的西红柿,甘甜可口,而且还是沙瓤的,在炎炎盛夏,吃上一个在清凉的泉水中浸泡过的西红柿,那种感觉舒爽无比。
  记得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一天晚上,父亲要去实验室加班做试验,我也非要跟着去看,父亲实在拗不过就带着我去了。当时实验室里正在做一项试验,我看到一个“人”坐在试验台上,设备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便好奇地问父亲:“那个‘人’坐在那上面干什么呢?”父亲给我解释道:“那个坐在上面的不是真人,是个假人,是模拟物,主要作用是考核假人下面的弹射座椅能否经受振动试验的考核。”
  当时的我似懂非懂,只是觉得非常有意思而且很新奇。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在单位中我又看到和经历了很多和飞机相关的事情,包括在狐子沟的空地上停放着的一架直升机和一架歼击机,那是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爱玩耍的去处。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那就是摆振试验大飞轮的运输,这在当时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大飞轮自重约六十吨,直径约五米,当时国内能够进口到最大的载重板车只有四十吨,需要经过特殊改装和加固后才能完成运输任务,且大飞轮从铁路货运站下了车皮后,还需要经过十几公里的山村公路运输,途中还必须经过一座小型石桥,别无其他路径可选,石桥的设计承载只有二十吨,以当时的条件,运输难度可想而知。最终经过多方论证和对桥梁的改造加固,并挑选了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亲自驾驶。运输车辆通过桥梁后,桥面和桥墩的基础被压下沉了十余厘米,总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当时运输车经过我们家属区旁边的公路时,路边聚集了很多职工和家属观看这一盛况。最终,将大飞轮安全运输到了耀县马嘴沟的摆振实验室,完成了当时国内最先进、能力最强的摆振实验室建设。
  高中毕业考大学,根据我的估分,父亲给我报了西北工业大学,这所隐秘低调的大学也正是我父亲当年读书的学校,我和我的父亲前后差了整整三十年入校。入校后,父亲当年的一位老师,也是西工大著名的气弹专业专家赵令诚教授,到新生宿舍看望学生,并细心询问每一位新生都是从哪里来的,当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是从中国飞机强度研究所考来的,他就又饶有兴趣地问我:“你的父亲叫什么?”当我说出父亲的名字后,赵老师马上又说:“你父亲我知道,他是我带的第一届强度专业的学生,你这是子承父业呀,要好好学习,将来为国家的航空事业做更大的贡献。”
  一晃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我也如愿地分配回强度所工作,而且还是二室动强度研究室。工作一段时间后,我又开始从事振动环境试验技术研究,当时西安的航空声学与振动强度航空科技重点实验室还没有建成,振动环境实验室还在耀县的狐子沟,有一次刚好一个单位的客户过来做一项试验,试验件到了实验室后,我一看还是飞机的弹射座椅,也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跟随父亲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个试验,只是现在是经过改进的型号。进行试验时,依然需要安装一个假人坐在座椅上,同样的场景,近三十年后再次重演,此时的我已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名科技工作者,继续着航空事业的征程。
  我的女儿前几年考大学时,我们非常希望她能考取西北工业大学,但是事与愿违,最终被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录取。本科毕业后考取航空某单位的研究生,也继续走进西北工业大学的校园进行研究生基础课的学习。这样算下来我们一家三代人都经过西北工业大学的培养,而且也是三代人都从事航空事业。
  随着国家三线调整,航空工业强度所也在九十年代初从耀县的小山沟搬迁至西安,并在阎良航空城和上海浦东建设了新的试验基地,我们国家今天的科技实力也已今非昔比,新建的实验室、最新的试验及测试设备、不断完善的装备研制体系,年轻的优秀人才逐渐担当起重任。但我们的事业和目标没有变,我们的航空情结没有变,我们将继续奋斗和拼搏,不负此生航空梦。